閱讀提示：一些商家在經營場所安裝攝像頭存在不規范行為。有的攝像頭被安裝在浴室、試衣間等私密空間，有的攝像頭因技術問題極易被破解，還有的能夠精準識別人臉以分析客戶群……律師提出，應當進一步細化攝像頭的安裝規范，對于誰來安裝、擺放位置、質量要求等問題做出明確規定，劃出禁區和底線。
日前，浙江杭州兩名女子在足浴店做完精油開背后發現，房間里的攝像頭竟然正對著按摩床。對此，店家稱是派出所的要求，派出所回應稱，在公共場所安裝攝像頭屬于治安防范措施，但從未強制商家在隱私區域安裝，且安裝監控后需盡到提醒義務。
在經營場所安裝攝像頭，無疑有利于維護治安、定紛止爭。但近年來，一些商家不規范的安裝行為，屢屢引發隱私侵權和信息泄露風險。而誰可以安攝像頭?裝在哪?誰有權存儲和查看?這些問題還需以立法形式進行細化。
餐廳能在包間安裝攝像頭嗎
經營場所為何要安裝攝像頭?記者從北京多家商超和餐廳了解到，商家大多是出于安全考慮。一家中型超市在貨架過道安裝了十幾個攝像頭，“店里丟了東西或者顧客落了東西都有據可查，也能為警方破案提供便利”。
在北京一家餐廳，不僅前臺、大廳等區域裝有攝像頭，幾個包間也在監控覆蓋范圍之內。餐廳經理告訴記者，之前有包間顧客在餐食中投入異物“碰瓷”，為避免損失只能裝監控。
對此，記者隨機采訪了幾位正在就餐的顧客。很多人表示理解，認為只要不影響消費體驗，監控怎么裝是商家的自由。也有顧客提出質疑，“選擇包間就是看中了私密性，如果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一言一行都被記錄，誰還能好好吃飯”。
爭議一直存在。去年2月，某連鎖火鍋店被曝出在包間裝有云臺式攝像頭，客服回應稱，包間屬于餐廳，也是公共場所的一部分。8月，深圳某服裝門店被指在女士試衣間上方裝攝像頭，店家辯稱視頻不會泄露，“只有經理有權查看，且受總部監管”。
“法律并未禁止商家在經營場所安裝攝像頭，但也不得隨意安裝。”北京拙樸律師事務所創始合伙人謝燕平表示，對于攝像頭的安裝和監管，我國現階段暫無專門法規，相關規定散見于行業條例和部門規章中。但根據個人信息保護法，在公共場所安裝圖像采集、個人身份識別設備，應當為維護公共安全所必需，并設置顯著的提示標識。
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互聯網法治研究中心執行主任劉曉春認為，經營場所安裝監控，商家必須明確告知，讓顧客對于自己的人像、行為被采集有心理預期。此外，顧客對不同消費場景的隱私預期不同，相較于收銀臺、商品展示區等公共區域，更衣室、飯店包廂屬于私密空間，安裝攝像頭涉嫌侵害隱私權。
大量存儲信息如何不失守
攝像頭記錄的信息如何保存?根據商家介紹，攝像頭或是收銀系統自帶，或是從網上購買，錄像存儲時間與應用內存掛鉤，一般在10天至一個月，可提前下載至U盤或者手機中。
不過，記者調查發現，不少監控視頻正在境內外社交平臺上傳播，涉及按摩店、民宿、浴池等經營場所。據多家媒體報道，其背后是一條成型的灰色產業鏈：不法分子破解他人攝像頭權限，將ID出售供人實時觀看，并發展下線代理層層轉售，有些“精品”ID被炒至上千元。
網絡安全從業者劉阿杜(化名)告訴記者，早期產品對個人信息保護的考慮不充分，設置的出廠密碼較為簡單易破解，甚至在網上搜索品牌就能查到。這些攝像頭仍在市場上流通，很多買家沒有重置密碼的意識，導致個人信息陷入“裸奔”的境地。
近日，廣東佛山某售樓處被查出裝有4個人臉抓拍攝像頭，共抓拍、儲存人臉圖像達34萬條次。執法人員表示，店家未能提供采集客戶人臉信息的書面告知同意書，拍攝行為涉嫌違法。而記者在電商平臺搜索發現，不少店鋪提供所謂“智慧門店管理系統”的定制服務。
“這種做法完全背離了安裝攝像頭的初衷，屬于違法行為。”謝燕平說。
謝燕平分析稱，人臉信息屬于敏感個人信息中的生物識別信息，具有唯一性和不可更改性。根據民法典和個人信息保護法，處理敏感個人信息必須基于合法、正當、必要原則，需在充分告知的前提下取得當事人書面同意，并采取必要措施保障信息安全。
相關法規亟待細化統一
在攝像頭愈發普及的當下，如何使其睜大監督之眼，閉緊侵權之眼?
“立法的腳步要再快些。”謝燕平認為，個人信息保護法等法律的相關條款較為原則性，在執行中暴露出一些模糊地帶。立法機關應當進一步細化攝像頭的安裝規范，對于誰來安裝、擺放位置、質量要求等問題做出明確規定，劃清禁區和底線，并以規范性文件、技術法規等形式固定下來。
去年3月，深圳探索針對攝像頭立法。《深圳經濟特區公共安全視頻圖像信息系統管理條例(草案)》提出，禁止在旅館客房、公共浴室、更衣室、哺乳室等可能泄露公民隱私的場所和區域安裝攝像頭;涉及公共安全人像及車牌等敏感信息采集的視頻圖像信息系統，應由公安機關統一規劃。
劉曉春建議進行全流程監管。攝像頭生產企業要按照數據安全法等法規提升產品質量和安全能力;電商平臺應嚴格自查，讓“客流統計攝像頭”等侵權產品沒有容身之處;各類社交平臺須盡到信息審核義務，全面清理涉及攝像頭破解和交易的違法有害信息。此外，相關部門亟須探索技術手段，追溯攝像頭從生產、銷售到應用的全過程。
“購買攝像頭的商家是鏈條上最重要的一環。”謝燕平認為，可推行經營場所攝像頭安裝“備案審查制”，由公安和市場監管部門進行監督;商家自身要從正規渠道購買設備，及時銷毀監控視頻，定期更換攝像頭密碼。
“對隱私、個人信息的關注與保護看似會增加經營成本，但尊重消費者權益的商家最終會得到消費者認可，這也是高標準服務和履行社會責任的應有之義。”謝燕平說。(本報記者 陳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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