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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圖)

□ 周聰

從小說的開頭部分來看，黃春華的長篇小說《白鵝小巫》（安徽少年兒童出版社2022年6月第1版）很容易被認為是“問題學生”題材的作品。事實上，《白鵝小巫》是一部典型的“心理型”小說，它講述的是女孩心理自救的故事，不論是城市女孩趙心然，還是鄉村留守女孩小巫，她們的心理嬗變才是作者敘述的焦點所在。先來看趙心然，她患上了所謂的“厭學癥”，當母親質問“既然看了病，為什么不吃藥？不吃藥準備怎么辦？”之時，趙心然內心承受的壓力是可想而知的。于是，她便在心中強化身患疾病的意識，疾病也就順理成章地影響了她的身體機能。在作者的敘述中，疾病外化為眼花、頭暈、惡心、幻聽等一系列的癥狀，這些癥狀都是心理焦慮的顯性反應，趙心然是在試圖逃避被訓誡的生活，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厭學癥”是社會和家庭規訓的結果，趙心然只是被疾病塑造的對象而已。在小說的最后，通過領略恩施利川的美景，以及在與好朋友小巫的真心交往中，趙心然實現了精神上的解脫，“厭學癥”也悄然不見蹤跡了。

不可否認，在趙心然擺脫厭學癥實現心理自救的過程中，自然景觀對于緩解個體的精神焦慮產生了重要的作用。在《白鵝帶路》一節中，趙心然第一次目睹大峽谷的壯麗時，發出了“人間仙境”的感嘆，大自然的美凈化了她浮躁的內心。在作者的敘事中，一直有意地對利川的美景進行多方位的呈現。在《野河溝》一節中，趙心然發現野河溝獨特的美景，石壁、樹叢、野花、河水、天坑……讓人嘆為觀止。從“人間仙境”到“童話世界”的轉變，流露出趙心然在與自然山水對話時的放松、自在、閑適的心境，個體將自己的心靈完全交付給山水，內心附著的驚恐與不安也逐漸消失了。在我看來，趙心然的心理自救，最重要的還是依靠幫助小巫尋母來實現的，這是兩個孩子之間的互相拯救。在小巫的帶領下，鄉間生活的樂趣給趙心然打開了一扇窗戶：撿野板栗、認識林中的鳥，在林中遇見小灰兔和蛇……來自自然的召喚令趙心然的生活頓時充滿了色彩感。在趙心然及其父母的支持下，歷經各種困難，小巫終于也找回了母親，她的留守生活也畫上了句號。

在《白鵝小巫》中，白鵝是一種重要的心理補償符號。對于小巫的奶奶而言，白鵝寄寓了她對兒子深沉的愛，白鵝受傷的腿與兒子被蛇咬傷的腿在某種程度上實現了現實中的轉換，她把對兒子的情感轉移到了對白鵝無微不至的照顧之上，這種情感的投射傳遞出一個母親內心的悲涼與傷感。同樣，在小巫身上，白鵝也承擔了某種父親的職能，一個鮮明的例子是，趙心然在白鵝的指引下，總能輕易地找到小巫，對于小巫而言，白鵝具有某種“引路人”的功能，它打通了小巫與外界溝通的通道。白鵝是父親去世后奶奶與小巫重要的“家庭成員”，它的出現給這個舉步維艱的家庭帶來了一絲亮光。

回到小說的標題《白鵝小巫》，在對白鵝的形象進行了剖析后，我們有必要說說小巫這個鄉村女孩。小巫是一個典型的鄉村留守兒童形象，其內斂、沉悶的性格皆由父親被蛇咬死引起，這個自閉的小女孩承受了失去父親、母親離家出走的雙重打擊。趙心然的出現，讓這個壓抑的女孩敞開了自己的內心世界，給她受傷的心靈送去了一絲溫暖。在小巫奶奶的世界中，小巫是以“小五”的名稱出現的，小五是小巫死去父親的名字。小五的去世給小巫奶奶帶來的精神創傷是無法彌合的，她已經陷入一種非理性的狀態之中。在《爸爸躺在土包里》與《洞中人》二小節中，小巫父母的形象在趙心然的觀看與參與中得以呈現，雖然這是兩個女孩之間的游戲，但其背后隱藏的傷痛是沉郁而悲涼的，小巫對來自父母的愛的渴望都融入土包和稻草人之中了，這是一個女孩內心深處的吶喊。倘若我們深入分析小巫、小巫母親、小巫奶奶三人對小巫父親病逝的心理防御機制，不難發現三者采取了不同的防御策略：對于父親的去世，小巫是通過一種游戲性的療救來實現心理平衡的，重現喝藥、包扎傷口的場景和制作稻草人就是其重要的途徑，它們都是在游戲的狀態下得以完成的；對于奶奶而言，排遣喪子之痛的路徑就在于一種夢囈式的“移情”，她把兒子的名字轉移到孫女頭上，把兒子受傷的腿視作白鵝的腿，這種“移情”也是一種心理自救；對于母親而言，喪夫之痛給她帶來了巨大的打擊，她是通過遠離故鄉去城市打工來實現心理平衡的，這種逃避又造成了小巫變成留守兒童的現實。

小巫身上聚集了鄉村人的淳樸與安靜，她能通過味道識別林間的萬物，這是一種神秘的稟賦，當小巫來到城市時，她身上的靈氣突然蕩然無存了。在小說的結尾，小巫母親也重返了大山，隨著時光的流逝，山林會治愈她們內心的創傷。趙心然父親的全力相助，也給小巫這個家庭帶來了新的希望。小巫的母親再也不用去城市打拼了，她通過自己的勞動就能取得一份不錯的收入。從敘事策略上來看，《白鵝小巫》最值得稱道之處，就在于作者放棄了城鄉二元對立的敘事模式，在作者的筆下，城市并非充斥著工業化的冷漠和無情，鄉村也并非是都市人的精神烏托邦，它們之間保留著一定的轉換空間，通過小巫與趙心然之間的互相幫助，城鄉之間的壁壘在某種程度上被破除了，她們從彼此身上獲取生活的動力，她們彼此治愈，她們都懷揣對這個世界最素樸的愛與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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